《莊子-徐無鬼》篇講了一個故事。說是楚國郢都有一個泥匠,手藝精湛,長袍大袖泥牆刷石灰,刷得又快又勻,衣服上卻一點石灰都不沾。
有一次他的徒弟不小心,刷灰時把一點白石灰甩到了他的鼻尖上。他感到有損職業(yè)形象,不肯自已擦去。後來石灰干透了,形成一個白點。
他讓徒弟去請來一個木匠,這木匠姓石,是他的好朋友。他對老石說,我鼻子上這個白點,你幫我削掉吧!石木匠也是個職業(yè)高手,他說你站穩(wěn)了。只見石木匠雙手揮斧,旋轉(zhuǎn)成風,朝著鼻尖砍去。
圍觀的人嚇出一身冷汗,睜眼一看,石灰被削掉了,鼻子卻完好無損。大家都夸這石木匠不簡單。你想想,他做這活兒,力氣大了不行,小了也不行,角度掌握不好更不行。稍微偏一點,鼻子削掉是小事,弄不好腦袋都要搬家了。
後來這篇故事演變成了一大串詞語、成語和典故,什麼運斤成風、大匠運斤、削鼻、斧正等等,都是歌頌石木匠的。(斤,指斧頭)
不過我倒覺得,石木匠固然厲害,那個泥匠更不簡單。你設(shè)身處地為他想一想,石木匠揮動大斧,他就神定氣閒地站在那裏,等著木匠大斧來削。書上說他是「立不失容」。什麼意思呢?就是面不改色心不跳,眼不眨,頭不動。這需要多大的定力??!如果斧頭來了,他一躲一閃一擋,恐怕小命就沒有了。沒有泥匠的配合,就沒有石木匠的成功。
後來宋元君聽說了這件事,就派人去請石木匠,叫他來個現(xiàn)場表演。石木匠說我表演不了,那個泥匠已經(jīng)死了好幾年了,誰肯站那裏讓我砍呢!
讀到這裏,聯(lián)想到我在河南開封清明上河園裡親眼看到的一個場景。這個公園裡有一個雜耍班子,表演的節(jié)目難度很大,風險性極高,非常刺激。中央電視臺曾專題播放過他們的節(jié)目。其中有一個節(jié)目是這樣的,臺 子上立幾根木樁子,一個小伙子成「大」字型背靠木樁站立。一個武師站在他面前約五米遠的地方,手執(zhí)斧頭一把一把地甩到木樁子上,只聽得嗖嗖作響。木樁上幾把斧頭對小伙子形成一個包圍圈。再看那小伙子,好象沒事兒一般。表演結(jié)束,觀眾由驚諤變?yōu)榕d奮,掌聲四起。

木樁上幾把斧頭對小伙子形成一個包圍圈
這掌聲是送給武師的,也是送給小伙子的。那小伙子看上去有點木納,其實都是裝的。武師在表演時還裝模做樣地請觀眾出來配合,沒有一個人敢出來。假如真有個楞頭青敢站到木樁前面,我諒那武師也不敢出手。
當然,揮斤削鼻只是虛構(gòu)的故事,木樁飛刀的表演也不多見。但是二者所說明的道理卻是隨處可見的。任何一個人的成功,都離不開別人的配合。有的人做出點成績,總以為自己了不起,把功勞都記到自己賬上。觀眾們也總是習慣把掌聲、歡呼聲、吶喊聲獻給主角。其實,木匠的成功離不開那位立不失容的泥匠,武師的成功離不開那個呆呆的小伙子。我們在歡呼勝利的時候,不要忘記也給他們一點掌聲!(李長在)
頂圖:雜耍